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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您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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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彤起了個大早,收拾好小書包迫不及待地去敲爸爸房間的臥室門。過了一會兒唐伯伯來開門,告訴她爸爸還在刷牙。

賀見真出來的時候腮幫子上還沾著一點牙膏沫,小丫頭笑話他,唐禮濤扯了張紙巾就去擦,被賀見真一個眼神瞪過來。老男人半個小時前還把他按在鏡子前面早操,弄得洗漱的時候他根本不敢看鏡子,哪裏知道有沒有擦幹凈臉。

他們進園子進得早,小丫頭過了檢票口歡呼一聲,像頭見了肉的小狗崽子往園子裏沖。扮演公主的工作人員喜歡她,親密地和她擁抱拍照,做父親的賀見真亦步亦趨跟在身後,手機就沒有放下來過。照片庫裏一千張照片八百張都是彤彤公主。

賀見真自己其實也喜歡迪士尼,賀彤想買收集紀念章的護照本,他看著貨架猶猶豫豫想多拿一本給自己又有點不好意思,後頭一只手伸過來捏了兩本果斷地扔進了購物籃子裏。他一回頭,唐禮濤推著購物車,裏頭大大小小的玩具、日用品、零食……已經堆滿了一車。

賀彤還站在衣裝櫃前嚴肅地思考到底要冰雪女王的裙子還是睡美人的裙子。唐禮濤摸摸她的頭發,也不著急催她:“寶寶,王冠要不要?金色的和銀色的各一頂好不好?”

坐過山車的時候兩個大人都沒上去,小丫頭自己爬進車廂高高興興朝他們揮手。賀見真拎著她的小書包站在下頭看天藍色的過山車往空中拋,順著流暢的軌道疾馳而去,帶過一陣狂歡的尖叫。他仰起頭來,捕捉到孩子馬尾辮上白色的蝴蝶綢帶閃了閃,像彗星拖著長尾劃過。

“吃一點。”唐禮濤買了冰淇淋,“別中暑了。”

賀見真手上全是孩子的東西,空不出來,下意識低頭就拿舌頭去卷冰淇淋,甜膩的奶油在嘴上化開才想起來這樣的舉止多親密。

唐禮濤笑看著他微紅抱赧的頰腮:“咱們倆也應該拍個照片。”

他們倆有機會拍照都是在公司裏的重大活動或者接待,所有人西裝領帶站成一排,背後是氣派巍峨的公司大樓,也不用分清楚誰是誰,私底下確實從來沒有過合照。

賀見真私心暗動,掏出手機請旁邊的工作人員給他們倆拍照。兩個中年男人手裏一人拿著一本迪士尼的護照本,唐禮濤還舉著冰淇淋。

賀見真看著照片發笑:“您真可愛。”

“像不像結婚照?”唐禮濤指著兩個人手上的本本:“紅的就更好了。”

護照本是藍色的,不像結婚證那樣喜慶。

老男人占便宜成習慣了。賀見真早上的帳還沒和他算,瞪他:“幼稚。”

都到迪士尼來了,誰還不幼稚了。

集齊護照印章領禮物的時候當爸爸的比女兒還興奮,那時候也不知道誰更幼稚。唐禮濤不拆穿他,傍晚先和父女倆分別:“老客戶約了一定要吃個飯,你們倆先玩吧。自助餐廳訂好位置了,到時間你們倆就去,報我的手機號。晚上就不要等我了,我可能晚點回去。”

出來度假也不忘記應酬交際,財神爺工作狂的癥狀已經病入膏肓。

賀見真怕他要喝大酒:“別喝太多。”

在擁擠的人群裏,唐禮濤握了握他的手,點個頭表示知道了。

他一走賀見真反而覺得缺了人,甚至晚上壓軸的焰火和燈光節目看得有點心不在焉。賀彤指著壯麗的燈火咿呀驚呼,彩光熠熠的宏偉的城堡,正投影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結局,天上煙花擦亮的瞬間,現出人間擁抱親吻的愛侶。

賀見真聽得慷慨纏綿的音樂腦袋嗡嗡響,低頭去找手機,想問問唐禮濤的情況,又怕打擾了人家會友陪客的興致,在編發欄裏寫了刪刪了寫,兩句話就是發不出去,最後怔怔望著對話框最上頭“唐禮濤”三個字發楞。

音樂結束了,編發欄還是空著的。

回到酒店賀彤累得倒頭就睡,賀見真沒見著唐禮濤回來,在客廳一邊處理工作信息一邊等人。

祝力發消息來說黃銳今天下午自己收拾行李走了,連帶著兩位親近的高管一起遞了辭職信,制造基地的財務賬本暫時上交母公司,由總部財務負責。至此,西安貪腐案算是落下帷幕。另有品牌部的輿情監控做得到位,至今西安人事變動的消息沒有在網上發酵。

“等開董事會的時候再讓他們擬個議題,看看誰接下來接任西安這個第一負責人比較好。”賀見真直接電話回覆:“既然是獨立法人了,不能老要集團公司當保姆,像什麽話。”

祝力說:“實在不行把嚴開(制造副總)調過去一段時間就是了。”

“那算降了吧?”母公司副總調到子公司當第一負責人,可以算流放了。

“本來他也應該有責任,況且只是兼職,又不要他整個人都過去。”

......

外頭的門有刷卡的聲音,賀見真一聽響動:“先這樣吧,我先掛了。”

剛把手機放下,唐禮濤踉踉蹌蹌地進來。賀見真隔著兩個人的距離都能聞到酒味,熏得直皺眉頭:“喝了多少?”又不是要拿訂單,喝那麽多幹嘛?

“沒事兒,”唐禮濤還留著一點理智,卻也不多,把人抱過來就親:“讓我親一個。”

嘴裏全是酒味,賀見真推開了:“臭得要死,去洗澡!”

老男人有點不高興,掐著他的腰強行親過來,賀見真又惱又怕,孩子就在隔壁,驚動了不好,只能下最後的警告:“您別碰我。”

終於老實了,唐總只能安安分分地去洗澡,還沒脫衣服就開始吐,抱著馬桶沒完沒了,膽汁兒都要出來似的。賀見真看得有點膽戰心驚,一邊給他煮熱水一邊從他行李裏找解酒藥——唐禮濤是久經沙場,隨身帶藥就像隨身帶錢包。

好不容易水喝了,藥也吃了,人已經躺在廁所地板上意識都不太清醒。賀見真心疼地要命,給他解衣服用熱毛巾擦身體,老男人枕在他腿上一只手還扒著他的衣角,睡也睡得不安生,微微皺著眉頭。賀見真一會兒怕他吐得太厲害會脫水,一會兒怕他胃不舒服要去醫院。

幸好藥效發作之後唐禮濤明顯臉上放松些,呼吸也安穩了,賀見真這才把他挪到床上去睡。

他從沒有見過唐禮濤醉酒,這可能是老男人第一次狼狽不堪的樣子被他看見。翩翩風度褪下去後,沒想到也有中年的憂憂寡歡的疲憊。

臥室裏只留了一盞夜燈,賀見真自己也折騰得夠嗆,陪孩子玩本來就是體力活,又照顧了酒醉的人,這會兒看著唐禮濤反而睡不著。

守到三點鐘唐禮濤醒來一次,見他在床邊,兩人的手還緊緊握著:“嚇到你了?”

他帶著歉意。賀見真心軟得一塌糊塗,用臉蹭他的手。

“辛苦你了。”唐禮濤撫摸他的發鬢。

賀見真給他餵了點水,脫了外套鉆到被窩裏往他懷裏靠。聽到對方胸腔裏沈重的心跳,他才覺得安定些。過了一會兒,他從發酸的嗓子眼兒掏出點話:“以後少喝點吧。”

快五十歲的人了,還這麽不要命地喝,遲早是要出問題的。他知道唐禮濤是為了他、為了公司,可他只想讓這個人好好的,平安、健康、喜樂。

真是要命。老男人這會兒後悔也來不及,把人嚇得快哭了,到頭來心疼的還是自己。

“哪兒有那麽嚴重了?”他笑著哄:“好好好,我保證,少喝,能不喝就不喝了,好不好?”

賀見真水光瀲灩的眸子乜過去:“那是為了我嗎?那是為了你自己好!”

“是,你說得很對,我改。”老男人虛心承認:“今天確實是高興,所以沒管住。”

誰管你高興不高興。賀見真只以為他油嘴滑舌。

唐禮濤掬著他的頭發親他的脖子。他怎麽能不高興?多少年了,終於把人弄到手了,帶著他和孩子出來玩,三個人,真正像一家子似的。本來他都不是個喜歡孩子的人,但是能讓賀見真高興,他也覺得沒那麽排斥。得意得忘了形了,半生夙願終於得償。

前一天晚上熬得太晚,第二天早上賀見真就是真的起不來床。賀彤小公主由著她的唐伯伯帶下去吃早飯的時候,做爸爸的“昏迷”在床,毫無知覺,夢裏還是午夜城堡的童話。

這一覺睡到近中午,也算睡了個踏實——自從他當上這個勞什子總經理,工作日基本上是朝六晚十一,周末起碼有一天是要在公司加班的,剩下一天也睡不了多少,無數的工作信息和電話派對等著,嚴重超出了勞動法規定的法定工作時長。他已經快要不記得上一次這樣睡到中午是什麽時候。

他迷迷糊糊爬起來進浴室洗漱,水龍頭裏接一捧水往臉上拍,鼻子被一個硬邦邦冷冰冰的東西嗑一下,他把手拿開,水流從指縫裏流走了,露出無名指上一圈銀色指環。

他嚇一跳,把戒指從手上抽出來。一枚素戒,沈墊墊落在手掌裏,水珠剝落,皓光閃閃。

手心哄一下燒起來,他捧著戒指急匆匆出了浴室就找人,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唐禮濤。

“我讓餐廳送點東西上來,你收拾完了先墊點肚子。”唐禮濤喜歡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丫頭在下面兒童娛樂區玩兒,有服務員看著她的,她一會兒夠了自己會回來。”

小公主被兒童娛樂區的手工游戲耽擱住了,這會兒正是樂不思蜀的時候。

賀見真腦子裏只有戒指,根本沒聽他說什麽,一只手捧著銀環擡到他臉前,用驚異的目光看他。

“幹嘛?”唐禮濤明知故問:“退貨啊?”

賀見真嗖一下又把手縮回去,寶貝似的縮在身後仿佛生怕被搶了,鬧個大紅臉:“您……您買的?”

唐禮濤笑得理所當然:“昨天晚上吃飯的地方旁邊剛好有個首飾店,我就進去看了看。該走的流程形式還是應該走一個的嘛,就先當個定禮,等這陣子風頭過了,公司走上正軌了,去見過你父母,咱們就把事情定下來。你看這樣行不行?”

賀見真越聽越心驚:“您是……認真的?”

唐禮濤瞇眼挑眉,仿佛他說了一句驚世駭俗的話。

賀見真再傻也知道這回不是玩笑,他滿臉震驚。

“你不是認真的?”唐禮濤嚴肅起來,像是做好了他說不的準備。

賀見真拼命搖頭:“不是……不是!是,哎呀。”他急得舌頭打結了:“我是認真的。我只是以為您不是……”

越說越小聲,好像又說錯話了。

“我不認真我答應幫你?我不認真我為了你進董事會?我不認真我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大周末的跑到兒童樂園來玩?”唐禮濤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他認為這個事情很嚴重:“你是不是後悔了?還是我犯錯誤了?你怎麽會懷疑我不是認真的?”

賀見真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他簡直就像個小心眼兒。他掂量著說實話和編謊話哪個能讓唐禮濤不那麽生氣一點。

但是在唐禮濤面前他是不敢撒謊的:“我以為……您只是想玩個新鮮……”

“我一個快五十的人,我什麽沒玩過啊?現在還玩有必要嗎?”唐禮濤哭笑不得:“你從進公司給我送打印紙那天開始,你自己算算多少年了,我對你下過手沒?你還覺得我想玩你?”

被徐新昌嚇的那一晚,親成那個樣子了他都能忍住,不想趁人之危。如果不是後來賀見真主動告訴他他是願意的,是喜歡的,他做好準備這輩子不碰他。他從沒有這麽珍惜一個人,親手護著一路走過來的,慢慢看著他從實習生成長、立足、站穩,已經是心尖的至親。十幾年的時間,忍成了習慣,哪怕一直忍下去,不想見這個人有一丁點不樂意、不高興。

賀見真急起來去拉他的手,抱他:“我錯了。我給您道歉。”

唐禮濤冷著一張臉:“沒良心。”

“嗯,您罵得對。”小白眼狼有樣學樣,這時候只有好沒有不好的,還大著膽子去親他,用嘴巴磨蹭他的胡渣:“我想不到嘛,您坐得那麽高,副總誒,我一個實習生,我怎麽敢想。”

這是實話。他何嘗沒有嘗夠相思之苦,從第一眼開始,他就占據了他所有的神思睡夢。可這個人從前離他太遠太遠了,他連擡頭望一望都要伸長了脖子,怎麽敢妄想神仙能降到他身邊來。明明喜歡得不得了了,也不能表現出一點來,怕這個人覺得他太輕浮。

哪怕是這一回,他也想好了,即使戲過散場他也願意,至少他坦白過心跡,告訴過他他有多麽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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